□ 宋曉明
初見吳堡，這座小城再普通不過，山巒夾峙，城市很窄，黃河很長。可細細體會，陜北特色在此展現得淋漓盡致。黃土高原與山脈幾乎占據了整個小城，一條條峽谷為城市爭得幾許不大的峽狀平地，人們就利用這有限的空間在山前河邊建起了樓群與街道。黃河大道緊鄰黃河，河水在城市一旁蜿蜒奔流。黃河是大手筆的創作者，一路東逝，演繹出許多傳奇故事。而吳堡這個熱鬧繁華的古渡口，也在歷史的長河中，翻過一頁頁輝煌篇章。
聽黃河要在黃昏時刻。落日斜射，寬闊的河面波光粼粼、浪花飛濺，兩岸堅硬的河床千百年來堅守在這里，羈絆著奔流的河水。穿過幾棵樹、灌木與草叢，在河邊空隙地找一塊石頭坐下，靜靜凝視著河面，只聽見腳下河岸被河水拍打得“噗噗”作響。在吳堡還能領略到水山一色的風光。陜北特有的土黃色，在這里漫無邊際、鋪天蓋地，在大自然的色彩中占絕對的主導地位，黃土高原、山脈、黃河都是樸實粗獷的土黃色，猶如大地初始的蠻荒混沌模樣，卻讓人震撼感動。在干旱少雨的季節，泥沙沖刷不下來，黃河一改往日的渾濁，成為一條碧綠的絲帶。春夏時節，萬木披綠，陜北的山城在樸素中多了幾分旖旎妖嬈的秀色。水的濕氣加上草木的濕氣，涼風中，酷熱盡去，既感嘆清涼勝境的無比舒適，又能感受到小城吳堡的獨特美好。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黃河遠上白云間，一片孤城萬仞山。”“千里萬里春草色，黃河東流流不息。”“兩岸橫空虹架道，晉秦從此更相親。”……沿著城市外環的黃河大道緩步慢行，遠處是奔騰不息的河水，近處一道長長的護河石欄桿裝嵌的塊塊青石板上刻著歷朝歷代歌詠黃河的文學名作，黃河文化傳承千百年，已經融入這座城市，宣傳黃河是城市的使命。河水永不停息，仿佛這些作品也難以一時讀完。在漫長的歷史中，不同朝代的人都在書寫，黃河作品燦若星河，佳句層出不窮、數不勝數。如果一句句都刻在這里，恐怕三天三夜也讀不完。在吳堡適合聽黃河，這里河水寬闊，流速不急不緩，卻又無時不在輕拍著兩岸，發出剛好讓你能聽清的陣陣水聲，在城市喧雜聲中，這水聲宛如天籟般純凈。它與古城一樣，真真實實地存在，展示著大自然的美麗，叫人不禁駐足體會。在吳堡也適合讀詩句，描寫黃河的詩句讀來更讓人對這條大河產生種種遐想，激起對大自然的無限向往。
多數時候，吳堡的黃河并不湍急，河流寬闊、河水充盈，給城市增添了生機。黃土高原秋冬季的蕭瑟、凋零，山頂古堡老建筑的滄桑，因河水而變得不再那么機械、沉重，反而多了幾分靈動。這座城市喚作“山城”恰如其分，它面朝背倚皆雄山，山山相連、層層疊疊，無窮無盡、氣勢非凡，唯有這氣勢才配得上天然的湯湯大河。這座城市喚作“石城”也十分貼切，石頭正是它獨特的地域標志，著名的石堡（吳堡石城）位于這里，石城門、石城墻、石寺廟、石民居、石店鋪、石板路、石桌、石凳、石器皿、石農具、石雕刻……滿目皆石。堅固的石頭、險要的地勢造就了吳堡石城的易守難攻，吳堡縣與佳縣一同被譽為“銅吳堡、鐵葭州”，古代的城市需要這樣的銅墻鐵壁作為有力的防御，來保護朝夕生活在這里的人們，讓他們更好地建設家園。山之險、城之固，河邊石欄桿上也有描述吳堡古城雄險的詩句：“吳堡故治亦何雄？虎視秦晉踞高峰。懸崖陡壁斷通路，驚濤駭浪繞半城。上下難于行蜀道，攻守險過戰陰平。李白鄧艾若有知，應笑自己少見聞。”李白一生周游四方，所見天下雄奇景觀為數不少，他目睹了蜀道的險，他的“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的詩句將蜀道的險描寫刻畫得淋漓盡致，讓蜀道聞名天下。然而在這首詩中，蜀道與吳堡相比，竟也遜色不少。當我初到吳堡，一過黃河大橋，進入這座山腳城市，座座建筑陡立眼前，細觀吳堡的建筑，詩中說吳堡道路之險勝過蜀道不無道理，不說千年易守難攻的古城，就是山下近幾十年的新樓，也多有高不可攀的根基，幾米高的山石托著整個建筑，使得建筑更顯得懸空、高大、挺拔，險要無比。這座城市喚作“水城”也合適，40余公里長的黃河由北往南滔滔奔流，蜿蜒曲折繞經東部全境，河面寬達數百甚至上千米。即便佇立山巔石堡俯視，也能感受到黃河那寬闊不凡的氣勢。除黃河外，縣域內還有不少別的水源。
古老黃河歷史悠悠，在山間滾滾向前，永無停息。河西吳山雄臥，山巔石堡也是擁有千年歷史，陜北的神秘離不開古老的石堡，有研究認為它是陜北最老的古城，極具早期古城風格、構造、功能、藝術研究價值。因為有了“一方之最”“陜北之最”的價值，慕名而來的游客絡繹不絕，都想前來一探古城的究竟。有史記載，吳堡古城從遙遠的北漢走來，早期各族居民活躍在這里，先后在此定居、融合，其后，五代、金及隨后多個朝代都對其進行過修葺、改進，歷來兼具居住生活與戰事防御的雙重實用功能。堡狀的石城封閉嚴密而顯得神秘，石城門、石城墻環繞的城內有多少有價值的建筑、雕刻藝術？這里的人曾過著怎樣的生活？有沒有足夠的賴以生存的耕地？有沒有發展過商業、手工業？住在高處用水方不方便？這些問題都足以引起人們游覽的興趣。來到石城，暫時顧不上看黃河，也無暇顧及草木，眼里只有古老、滄桑、斑駁、殘破的石頭建筑，它們在風雨的侵蝕洗禮中倔強地存在著，仍被包圍在上千年厚重的歷史中。置身其中，仿佛回到了過去原始自然的生活中，朝耕暮息，生火做飯，鑿池蓄水，簡單的活動亙古不變。看著古城，滿腦子想的都是各地的石城，消失了的、仍然存在著的、具有異域風格的……陜北吳堡石城雖然位于一個小山頭，面積不大，但卻被冠以“華夏第一石頭城”，這美譽因何而來？首先，古城創建和存在的歷史久、時間長，經歷種種天災人禍后，恐怕國內外千年石城能幸存下來的為數不多吧。其次，險固，這里具備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借助巍巍吳山、滔滔黃河山河的險要、石頭的堅固，在北方民族多沖突的古代，雖為戰事的前沿，但居高臨下占據有利地形便于觀察的結實堡壘，發揮了重要的據守作用，是連接晉陜兩地的橋頭堡，為一方百姓提供了安全保障。戰爭時期，居民堅守城池，嚴加防御，保衛家園。和平時期，他們便帶著工具沿下山小路到黃河捕魚，享受生活靜美。在居民的堅守和用心呵護下，這座堅固耐用的古城一直留存沿用至今，歷經磨難，不僅沒有淪為廢墟，還在新時代發揮著新的作用，作為陜北古文化的符號代表，吳堡古城自然、粗獷、淳樸、豪放的風格越來越受歡迎。再者，民居窯洞院、寺廟、店鋪、街道、城墻，無不用石頭建成，還有石頭制作的各種工具，顯然石城成了一座人造的石頭建筑“博物館”，用豐富多樣的石頭建筑迎接前來參觀和研究的客人、學者。石城與周邊一樣色澤的土石山脈渾然一體，盡顯大自然與陜北民間建筑的雄渾樸素之美，也體現出平凡勞動者運用自然、改造自然的智慧與能力，這平凡又偉大的創造力把最簡單的石頭加工改造利用。還有，各種石頭造型、雕刻獨具陜北地方藝術特色，具有重要的藝術價值。民間藝術博大精深，有不朽的生命力，它們為黃河岸邊古老的山城增添了無限美感。這座拙樸的北方古城美得耐人尋味。
吳堡古城，城河相依，站在東城墻、北門，峽谷中的黃河風光盡收眼底。黃河永恒流淌，古城千年佇立，與山下日新月異的新城共同訴說著這座城市獨特而美麗的存在。
